原标题：莫扎特意味着什么（二）

Mozart: Piano Concero No. 27 in B-Flat Major, K. 595: II. Larghetto 音乐： Clara Haskil;Bavarian State Orchestra;Ferenc Friscay – Mozart: Piano Concerto No.27

第二，意味着丰富的灵魂

6岁的阿尔伯特·爱因斯坦开始学习小提琴，直到13岁听了莫扎特小提琴奏鸣曲，他才爱上了终身热爱的小提琴演奏，知道了和声和曲式的数学结构。他就此说过三句名言，一句比一句高：“我知道，对我而言，我生活中的大部分快乐来自于我的小提琴。”“死亡意味着再也听不到莫扎特的音乐。”“想象力比知识还重要，正是音乐赋予我无边的想象力。”一句话，莫扎特的小提琴作品给了他太多的东西。

阿尔伯特·爱因斯坦的堂弟阿尔弗雷特·爱因斯坦是莫扎特的研究专家，在其《音乐中的伟大性》一书中，他从高产、天才、体裁广泛、肉体生命和精神生命完美契合、心灵世界丰富五个角度来论证音乐的伟大性，巴赫、亨德尔、格鲁克、海顿、莫扎特、贝多芬被纳入伟大的音乐家的行列。一句话，莫扎特的伟大性是全方位的，他的影响超越历史。

著名神学家卡尔·巴特在其名作《论莫扎特的自由》中有许多名言，都和我高度共鸣：“当我有朝一日升上天堂，我将首先去见莫扎特。”“我发现不论何时听见你的音乐，我都被置身一个美好而有秩序的世界的门槛之前，这个世界不论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，还是在雷雨交加之时，不论在白天还是黑夜，都保持其美好和秩序。而我作为20世纪的人，每次都从中获得勇气，而不是傲气；获得速度，而不是超速；获得纯洁，而不是单调的纯净；获得安谧，而不是懒散的静止。”“我不敢十分肯定，天使们在赞美上帝的时候是否演奏巴赫的作品。但我可以肯定，倘若他们私下聚在一起，将演奏莫扎特的作品。”“人们在说明莫扎特的时候偏爱用优美或欢快这类词······但这不是莫扎特，既非他的生活，更非他的音乐。”他对莫扎特音乐的评价妙语连珠。

就最后一句话我写过《莫扎特的另一面》（在公号上分六篇发布），专注他幽暗、内涵丰富、有力、浪漫主义色彩的小调作品。在他的全部音乐作品当中，他有着完整的人格层次——本能、本性、社会性、精神性，有着丰富的精神世界——快乐、天真、梦想、希望、温柔、严肃、忧郁、悲凉、信仰、虔诚，从烂漫光明到孤寂阴暗、超凡脱俗、羽化登仙，全覆盖。也正因为此，他总有一面可以满足各方人士不同的内心需求，这也是他不朽的原因所在。但无论怎样，除了它的《安魂曲》，他内心世界丰富而不矛盾，没有太多的内在冲突，更不用说内外冲突。一切矛盾冲突不是被平衡掉了，而是被化解掉了。霍洛维茨说过：“对我而言，莫扎特是第一号。”

古斯塔夫·马勒1911年，马勒在和纽约爱乐乐团共度过一个繁忙的演出季后，受链球菌的感染病倒了。他决定去巴黎去治疗。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。最后他黯然神伤地回到了让他爱恨交加的维也纳。5月18日临终前，他躺着用一个手指在被子上指挥，嘴里一直念叨着莫扎特的名字。不知是他意识到死亡意味着再也听不到莫扎特的音乐，还是他希望快点去天国会晤这位先去的大师。

威尔第50岁时说过：当我18岁时，我认为自己是个伟大的作曲家，也总是谈“我”，当我25岁时，我就谈“我和莫扎特”。当我40岁时，我已经谈“莫扎特和我”了，而现在我谈的是“莫扎特”。

当然以上的谈论不仅仅是针对精神，也是针对艺术，针对莫扎特的生命。

从这三个角度，莫扎特是孤独的，当时没有多少人真正理解他。在众人眼里，他是神童，听多了难免审美疲劳，年纪大了魅力也就消失了。在贵族眼里，他只是一个仆人，对他示好只是出于礼貌、修养、施舍。在市场面前，他只是资本和收益的工具，谁也不在乎他发自内心的创作。在父亲眼里，他是音乐天才，可以利用其才能过上有地位和舒适的生活。在太太眼里，他只是一个忙忙碌碌的人，直到他去世多年之后，她才隐约地从别人的赞誉中感到他丈夫是一位杰出的人物。他的许多作品超出了肤浅听众的理解水平，超出了贵族的欣赏能力，其创作冲动和艺术成果对他们而言只是可见可不见的附加物，他的精神世界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、隐秘的东西。

一些人认为，宫廷艺术的优雅在莫扎特身上达到了顶峰，另一些人则认为他代表了未受生活影响的、朴实的青春精神。确实，我们在他的绝大多数钢琴奏鸣曲当中发现了前一种特征，在他的绝大多数小提琴奏鸣曲中发现了后一种特征。但这两种观点离实际情况都相差甚远。无论是简朴的形式还是玲珑剔透的织体，都不能排除他作品中蕴含的丰富情感，不能排除他成熟时期作品中饱含的强烈而复杂的情感，不能排除他音乐表面的快乐之下总有着一股幽暗的情绪。

莫扎特在1781年后维也纳时期的作品，情感高远绝俗，又不失人的自然情感；超脱崇高，又不失温馨亲切；充满活力，又不失平和安详。他的音乐并不是清一色的春天的快乐、喜悦、热情，它也有秋天的悲情和忧郁，但这些悲情和忧郁不是在命运和意志、理想和现实的痛苦冲突中显现，而是以明净、安静的面貌出现。

莫扎特精神世界所达到的古典式的和谐比海顿更丰富，更富有变化。他没有贝多芬大喜大悲的力度，没有浪漫派对神秘自然的崇拜。他的天籁之声更容易被世人，尤其是当下城市生活的人所接受，无需多少刺激和碰撞。

人们难以在其中引申出多少微言大义，多少深奥内涵，一切都简单明了，又回味无穷。他的音乐是文字语言难以捕捉的声音语言：来自自然而然，回归自然而然。

Clarinet Concerto in A Major, K. 622: III. Rondo, Allegro (第三乐章 回旋曲 – 快板) 音乐： Gervase De Peyer;Barry Tuckwell;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 – Mozart: Clarinet Concerto in A, Horn Concerto No. 1, Horn Concerto No. 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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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你喜欢莫扎特吗》

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